2009年6月11日 星期四

那一條沒有織完的圍巾

和萍的相識,是在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。      
記不清,那時的她穿什麼樣的衣服。只記得她拿著幾本題為《夢醒時分》的詩集,一個宿舍一個宿舍地叫賣。到我們宿舍時,她手中還是那幾本,只是臉上多了幾分無奈。      
也許是出於同情和好奇,當時的我很隨便地問她要了一本,答應幾天之後拿錢給她。沒想到竟成一句戲言,直到今天,我沒再拿錢給她,那一本書倒是一直跟我從學校走到現在的工作單位。      於是,我便知道有一位叫萍的喜歡文學的女孩。      
打這以後,她便經常沒事找事到我們宿舍串門,或是問我借書,還書,或是看我亂寫一通的所謂詩作,但更多的是跟我談論著關於她的趣事。      
遇到這樣一位活潑開朗的女孩,我自然欣喜萬分,作為文學社社長的我,竟然不顧社員們的反對,極力主張吸收萍加入我們文學社,並且還擔任了社刊的美編。      
此後,她來得更勤了,常常是一日三餐必到教室找我,幫我送開水、送飯,真讓我感動得連「謝」字也說不出來。      
在相處不到半年的日子裡,萍讓我嘗到了初戀的滋味,總是感覺到這些日子實在是太幸福了。雖然我們彼此心照不宣,卻能在一個手勢、一個眼神、一句話語中體會到相互間的另一種心情。每一天晚上下自修課時,我都要坐在教室裡,靜靜地等待那熟悉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地傳來。送來萍帶給我的一身歡樂。      
一天,我拿著僅有的一隻梨子對萍說:「拿刀來,每人一半。」      
「不能分,還是你自己吃吧。因為我不想分離。」萍認真地說。      
這時候,我好感動,淚水在眼眶轉著圈兒。      
南寧的冬天是很冷的,特別是我們學校地處市郊,四周基本沒有高大的建築物。起風的時候,那聲音比電影裡聽到的荒原風還要剌耳難聽。儘管你把衣領的扣子上完了,那冷風還是不客氣地一直往脖子裡鑽,冷得叫人脊背發涼,牙齒打戰,全身發抖。      
每當這時,學校裡、街道上,到處都可以見到圍著名式各樣圍巾的男孩,在冷風中大搖大擺地走來走去。      
此情此景,真讓人羨慕不已,於是,我便渴望,能擁有一條屬於自己的圍巾。陪伴自己走過每一個寒冷的冬季。      
我沒有對萍說,也不敢對萍說。只是獨自在心中編織著那一條圍巾,留給每一個冬天的夢。      放寒假的頭天晚上,我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獨自和萍呆了一夜。那一晚,學校查得很緊。值周老師和保衛科的全體人員都出動了,那些明晃晃的手電筒晃來晃去地亂射,就如同一隻隻探照燈,把校園裡的每一間教室,每一道走廊,每一個角落照得如同白晝。我們嚇得躲進廁所裡,連大氣也不敢出。不知過了多久,一場大雨終於使那些手電筒紛紛熄滅。那一夜,我們說了很多。然而現在我已記不清那麼多了,(反正很有戀人之間那種所謂的「海誓山盟」之意)。留存在我記憶深處的依然是萍的那句話:「你是真的嗎?」是的,是真的,就為了那一句話語,直到今天,我還惦記著萍的名字,回味著那段一起走過的日子。      
第二天天亮的時候,萍回家了。留給我一種難以言狀的思戀。這時,我才從別人那裡知道,當晚被老師「活捉」了五六對,可能要受到嚴重處理。我雖然沒說什麼,心裡還是暗自慶幸,好險啊!      
幾天之後,我回家時,順便到大新縣城逗留了好幾天,萍帶我踩著單車瘋瘋癲癲地把整個縣城繞了好幾遍。分手時,萍神神秘秘地對我說:「我給你織了一條白色的圍巾,現在剛織到一半,到開學時再送給你吧。」      
回家後,我按不住內心的寂寞,提筆給萍寫了一封信,訴說了那些只有在信中才寫得出的心思,隨著那幾顆借來的相思豆投入了郵筒。在收到回信時,我才知道那封信被萍的母親拆看了,並且萍還挨了一頓狠訓。當時,我心裡害怕極了。      
春節剛過,我提前回到了學校,思前想後,決定以一種假象迷惑萍的父母,給萍寫了一封長信,在信中把上一封信的意思逐一否定,原來期望能被萍的父母看見,好為萍求得解脫。未曾想到這封信沒到萍的父母手中,反而被萍拿來當作我變心的證據,說我玩弄了她的感情。      這以後,一連串的煩惱,一連串的誤解將我們推向了瀕臨分離的邊緣,使萍甚至發狠要將那一頭說是為我留的長髮剪掉。後來還是我使盡渾身解數才換得萍答應與我重歸於好,只是讓我等到她畢業再說。      
七月,是一個難熬的季節。我權衡再三,決定放棄難得的留城機遇,毫不猶豫地返回了生我養我的故土。      
離校那天,看著同學們依依不捨的情景,看著那些成雙成對地戀人,看著曾經生活過的校園,我心裡陣陣作痛,只是強忍著沒讓淚水流下來。      
此後,我便信守自己的諾言,一天到晚翻看家中的掛歷,癡癡地等待那一天的到來。每到天氣轉冷的季節,我便想起了萍,想起了那一條沒有織完的圍巾。萍怎樣了?圍巾應該織完了吧?      這一等,就是三年。三年裡,我給萍寫過不止一封的信,但每次只換回一個「再等」的回函。      曾記得,有一年暑期,萍寫信給我,說近日將到學校來看我,我當時非常興奮,提早一天到車站守候那些來來往往的車輛,那些上上下下的人們,沒曾想連萍的影子都沒見到,倒是白白地在車站守了三天,差一點被人家當成精神病患者。      
在一個有陽光地冬日,我忽然收到了萍的來信,信中歷數了她初入社會的故事,工作的艱辛,生活的困難。最後,她忽然問我:「假如我違背了當初的諾言,你會怎樣看待?」我不相信,便趕往幾十公里外的大新縣城找她,最終仍是失意而歸。      
後來,我才從朋友那裡隱隱約約地知道一些有關萍的故事,還知道她早為人妻。      
直到今天,我才明白,愛情不相信海誓山盟,不會憐憫癡情的主人。      
那一隻梨果雖然不被分開,然而,我的萍卻永遠的離去了。那一條沒有織完的圍巾,將永遠和萍一起留存在我初戀的日記中,一絲一縷,搖撼著我那顆傷痛的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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